最後天堂 - Last Paradise

「你怎都自己一個，不跟其他人在一起？」

「你是說他們一團一團的嗎？」

「對。」

以上是最近在清大消夜街某麵館內的對話。

提到這個，就讓我想起最近讀到的一段文字，是龍應台的《目送》。

篇名，＜寂寞＞（節錄）

    有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，朋友們在我的山居相聚，飲酒談天，十一時半，大夥紛紛起立，要趕下山，因為，新年舊年交替的那一刻，必須和家裡那個人相守。朋友們離去前還體貼地將酒杯碗盤洗淨，然後是一陣車馬滾滾啟動、深巷寒犬交吠的聲音。五分鐘後，一個詩人從半路上來電，電話上欲言又止，意思是說，大夥午夜前一哄而散，把我一個人留在山上，好像……他說不下去。
　　
    我感念他的友情溫柔，也記得自己的答覆：「親愛的，難道你覺得，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不寂寞嗎？」

    他一時無語。

我不敢說。

我不敢說，如果被問的是我，我會如何回答。

我的身邊，並非沒有人。

但說真的，會一直伴在我身邊的，除了親人外，都是一陣一陣的。

就算是再要好的同學，畢業後，遠了、不常見了，聯絡的頻率也就慢慢地減少。

到最後，我們學會不再冀望天天見面，而是越來越懂得珍惜每次相聚。

還記得，某次國中同學會，見到多年未曾聯絡的同窗，我與他熱情相擁。

雖然嘴巴上不說，但彼此都心知肚明：這次相見後，再會是何年？

不知是出自豁達，還是種因為自卑的倔強，「自己一個人，有自己一個人的好處」，我說。

21年來，足跡踏遍亞太、美洲、加勒比海，遇過一些人。

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在試著多認識一些人，但熟的畢竟還是不多，所以不敢以此自豪。

我認為，認識一個人的最好方法，就是跟他一起完成某件事。

不論是一起讀書也好、出遊也好、辦營隊也好，甚至是畢業後合資開公司、一起衝刺、一起打拚也好，一起完成一件事，是認識另一個人的好方法。

因為不論他有著如何光鮮的外表、崇高的名聲、偉大的神話，一個人的本質，會在每個講求實事求是的微小細節中原形畢露。

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好了。

有兩個朋友計畫要一起環島旅行，那經費怎麼規劃？旅館誰訂呢？行程誰規劃呢？車票怎麼買？要逛哪些景點？

這些都是環島旅行會遇到的實際問題，當這一切都攤開在兩人面前時，從另一方的反應，就大概可以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了。

如果他是個不想負責任的人，可能就會說：「隨便啦，都你弄」之類的話。

或者是說：「好，會處理」，卻又在最後一刻開天窗，然後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你頭上。

「你那時候沒說清楚啊！我就說你弄就好嘛！」

前一秒鐘，你還認為找到的是全世界最值得信任的partner。

這種人，講白了就是嘴砲，完全沒有合作的價值。

做酒肉朋友還可以，但遇到正經事，絕對不能找他！

※           ※            ※

但這並非我常常獨自一個人的全部理由。

而且，幸好大多數我身邊的人都不是嘴砲，所以小弟我最近也還過得平順，沒什麼災難。

那，為什麼孤獨？

同學，你考倒我了。

既然我回答不出你的問題，那我可以反問你，什麼叫做「孤獨」嗎？

( http://dict.revised.moe.edu.tw/ )
 

看來，你問的孤獨，應該是第三個定義。

既孤單又寂寞，是孤獨。

回到龍應台的那句話：「親愛的，難道你覺得，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不寂寞嗎？」

她用了「寂寞」這個詞。

我承認，有時候，我也會寂寞，所以我孤獨。

但你不寂寞嗎？就算是身處人群中，有許多好友相伴，你不寂寞嗎？

這種寂寞，是種沒有人認同的寂寞。

我不敢說「舉世皆醉我獨醒」，因為這絕對太過自我膨脹。

除非天生慧眼，弱冠之年即能看破紅塵、預知未來，否則我不敢說這句話。

然而，就算我有這般神威，也不敢說，乃因「天機不可洩漏也」。

說穿了，我的「孤獨」，也只是身旁沒有人跟我一起吃飯罷了。

志同道合的夥伴、可以聊的來的朋友，還是有的，只不過他們通常都很忙，你不常看到我跟他走在一起。

我們每個人，或多或少都要學會忍受物理上的孤獨。

遠在外縣市的親人、分散各地的同學、正在外島當兵的情人，這些都是物理上的、因為距離而造成的孤獨。

然而，心理的孤獨則更可怕。

冷漠的伴侶、冷眼相對的親戚、對你不聞不問的親人、每天見面但形同陌路的同學......

但是還好，還好，我仍有一些可以談心的夥伴。

也因為你們，其實我的心，並不孤獨。

※           ※            ※

一個人獨自走在安平路上，雷聲、閃電在空氣中交錯。

我拿出手機，收下這幅雨景。